2018年7月6日 星期五

阮兜有三隻牛 黃恬昕

阮兜有三隻牛    黃恬昕 

阮兜有三隻牛,上勇的彼隻,就是阮阿爸。 

我細漢捌佮一群囡仔出去耍,經過鹹水港大路的時陣,看到ㄧ个食酒的人倒佇稻草堆跤!我斟酌共看,唉喲!伊毋是別人,伊是阮阿爸呢!彼个時陣,我一直咧想,佇我的囡仔伴面頭前,為什麼阮阿爸是一个醉仙?為什麼阮阿爸佮別人的阿爸無仝款?毋是做老師的,毋是開賓士的頭家,嘛毋是穿西裝提公事包的工程師咧。我有夠歹勢。這馬,我大漢矣,嘛有年紀矣,才知影看代誌毋是遮爾簡單。 

 

聽細漢阿姑講,自伊做囡仔有記持,厝裡已經作六甲穡,駛兩隻牛矣。彼當陣阿爸二十外歲。阿爸講,有一擺愛駛牛耙,毋過,伊透早煞睏傷晚。阿爸趕緊牽牛仔出門,半路搪著阿公。阿公誠受氣,大聲喝:「啥人路啊! 牛仔牽轉去!」 聽著阿公遮爾歹聲嗽, 阿爸毋敢應話,共目屎擒咧,行大伐緊去園裡作工課。 佇外口,阿爸予人呵咾是「六甲伯仔」。 彼是伊自少年開始訓練出來的。駛田播秧仔愛趕節氣,阿爸跤手猛掠, 駛牛的手勢好,反應緊。伊講,家己的田駛好,伊嘛會去共叔公仔in鬥駛牛。 

 

阿爸講伊公學校讀三年四個月,做兵的時陣是做傳令兵,送公文。公學校讀無煞,留佇厝裡作穡。阿爸講,伊十外歲仔捌去掘甘蔗,大大粒的蔗頭一下仔就挖起來矣。佇遐削甘蔗根的查某人就講:「猴囡仔,遮爾有擋頭,規粒(甘蔗的)葫蘆仔頭攏拚起來矣。」

 

 阿爸自細漢膽頭真在。阿媽講,有一擺,阿爸綴伊去水利所,阿爸看著水利所彼隻狗仔誠古錐,一直佮彼隻狗仔耍,攏袂驚生份。阿媽佇邊仔,看著是驚甲皮皮掣!阿爸講:「驚驚袂著等。」就是講,做工課愛猛醒,毋通死酸慢趖。

 

 戰後無偌久,阿爸十外歲,拄著寒熱病仔 (瘧疾)流行。可能小可仔傷著伊的頭殼,致使伊講話無通像阮遮爾好勢,有當時仔伊欲表達的意思袂當予人了解。毋過,伊的心肝是比豆腐閣較柔軟。

 

留佇厝內,伊自少年就綴佇阿公的身軀邊作穡。伊先娶阿母入門鬥做工課,才去做兵。伊對待厝內的兄弟姐妹無計較,伊照起工作穡,陪伴序大人,予兄弟姐妹佇外口會當安心拍拚事業,毋免掛心。阿爸四十七歲,不幸家後過身。這个苦情一時無法度排解,只好借酒解憂愁,借酒敨放心內的鬱卒。有時陣,伊煞感覺伊的付出,換來的敢真正像伊講的「我是細姨仔生的。」

 

 阿爸在生所受的壓力,因為啉酒,煞不時咧受傷。造成伊六、七十歲了後有血糖佮血壓的問題。七十五歲了後慢慢有腦部退化,老人失智的症頭。八十歲,中風情形那來那嚴重,嘛袂認得人矣。

 

 阿爸,這馬,你已經做仙矣,你愛萬念放下,一心念佛。去一个無分別,無病苦,無煩惱的西方淨土。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