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7日 星期五

«生蕃行腳--森丑之助的台灣探險»讀後     黃恬昕

«生蕃行腳--森丑之助台灣探險»。日本人類學者森丑之助もり うしのすけ(1877~1926)論文集,研究台灣高山原住民族第一手資料。楊南郡譯註。遠流,2000。

森氏的遺孀,森龍子應日本黑龍會的邀請,撰寫森丑之助略傳其中的一段話:「森丑之助被稱為台灣生蕃研究的第一人,終其一生認真求知,甘冒無數次生命的危險與困苦,奉獻於人類學研究和台灣理蕃事務,素為人欽佩。」可以得知,森氏一生的旨趣,都貢獻於台灣的人類學研究工作上。他十八歲來到台灣,到四十九歲離開人世的三十年當中,一直在台灣高山原住民族地區走透透,他走遍台灣高山部落,做高山原住民族的田野調查,我們印象所及的許多早期高山原住民族的照片,幾乎都是出自於他的傑作。其中,«台灣蕃族圖譜»(1915)、«台灣蕃族志»(1917)最有名。

1912年4月1日,英國植物學者H.J.Elwes來台灣做植物調查,並於台北演講。當時,H.J.Elwes對台灣高山原住民族的觀感言論:「率先進入蕃地,與蕃人一起生活,熟悉其語言與習俗,入鄉隨俗,充分溝通彼此想法的必要性。」森氏聽了,發出強烈共鳴,英雄所見略同。

森氏一直到死前,都是堅持蕃人是文明的。他說:「蕃人所具有的品性和信仰是用什麼涵養的呢?我願意指出,只有一個『誠』字。各位試著看看他們的社會:蕃人社會沒有法律,但能夠維持秩序,也就是說無為而治,這是因為他們心中有誠,有信仰所致。」「我出入蕃地後,立即發現和他們相處的妙法,只有一個『誠』字,以誠對待蕃人。我憐憫他們物質缺乏的生活,但不由得不尊敬他們心靈上的純潔。發現這個事實以後,從此對蕃人產生濃厚的同情心,和他們相處也更加心安理得了。蕃人被外界視為『獰猛驃悍』的人種,但是如果同樣地以誠對待他們,再獰猛驃悍也不可怕。我有信心指出,坦誠和他們交往,他們會森氏溫暖的友愛回報我們。」一百年前,森氏用他一生的精華歲月,在台灣高山原住民族部落作了三十年的探險旅行,出生入死,而不被高山原住民族「出草」,我們不能不佩服他的膽識。更要對他尊重蕃人習慣和信仰的誠心,按一千萬個讚!

1910年4月,森氏發表<太魯閣蕃的過去和現在>(以下簡稱<太>),寫於五月台灣總督府「五年理蕃計劃」開始實施之前。豐富詳實的報導記錄,讓我們了解,日本對高山原住民族統治,在山地進入「隘勇線前進」、「收繳原住民槍枝」及「討伐戰爭」的殺伐時期背景。

<太>第五段,台東廳對太魯閣蕃的懷柔政策,提到「從這些措施,外界批評相良廳長(按:相良長綱)的對蕃政策內容,過度委屈求全,有辱官署的尊嚴。對於外界的指責,廳長幾乎無法反駁。廳長所展現的委屈求全,極端的撫蕃政策,只是做到一時的相安無事。這是一種鹵莽行為,有害於將來要推展的理蕃大業。」文中,森氏不厭其煩的指出蕃人、漢人與通事之間的利害衝突,又由於蕃人部落彼此薄弱的信任感,以及蕃人對日本統治權威的挑釁,終於在1914年5~8月,爆發慘烈的「太魯閣討伐戰」。

對於台灣探險的急迫性,森氏提出了他的批判:「明、清兩代,漢人對於蕃人完全沒有真正的認知,史冊是荒謬不切實際的記載,而撰述蕃俗的清吏,只依賴半調子的生蕃通事的胡謅,和下山輕佻蕃人在平地的吹牛。編纂史冊者從來沒有,也不敢深入部落調查,所以現有的史冊完全未經實際的考證,只能視為傳聞而已。」「照目前的趨勢看來,未來最短期間內,蕃人的社會組織將陸續瓦解,生活習俗將發生顯著的變化,而他們原有的民族性也將自然地消逝!屆時,我們再來呼籲文化保存或保護,已經來不及了。中國有一句俗語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如果我們不立即展開行動,將來,當我們想要着手調查蕃情、蕃俗時,被調查的對象已經不存在了!」由此可見森氏對台灣人類學田野調查的語重心長。

一百年前,森氏對自然反撲已經提出嚴肅的警告,他為我們點出高山原住民族護衛台灣大自然的貢獻,亦對於高山原住民族「迷信」,提出正確認識,反對強迫高山原住民族遷村,...這不正是當今大家不得不面對的議題?如果你珍愛台灣這塊寶地,如果你喜愛台灣的花草蟲魚,稀有動植物,關心台灣的地質學,或是熱愛攀登台灣山嶽,...面對這樣一本,一百年前,目擊台灣高山原住民族的第一手報導,你一定不會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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