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7日 星期五

寒雲樓筆記

             

          寒雲樓筆記           張壽仁



         穴身呂、窮、穴身邑、穴隻邑                           
      
穴身呂 穴身邑   穴隻邑,各為一字。呂,撇改為豎                


        穴身呂,《說文.穴部》:「穴身呂,極也,身呂聲。」段注:「渠弓切。九部。或假為身呂字,如鞠躬,古作鞠窮。」身呂,《說文.呂部》:「身呂,身也,身。躬,俗弓身。」據上述,則窮為穴身呂之俗字。
       穴身邑,《說文.邑部》:「穴身邑,夏后時諸侯夷羿國也,邑,省聲。」段注:「今《左傳》作窮,許所據作穴身邑,今古字也。渠弓切,九部。」按:段注今古字之說,誤也。蓋其造字本義不同,一為身,一為國邑。此二字,因形因同,又符近似,故遭混用。《說文.草部》有「芎艹穴身呂」而無「芎艹穴身邑」。然由《武威漢代醫簡》「治婦人膏藥方」「弓穴身邑」一味知,「穴身呂」、「窮」、「穴身邑」、「穴隻邑」早已混用。
       又,「穴隻邑」為「穴身邑」之異体字。何者先?何者後?待考。
       總之,穴身呂穴身邑之造字本義不同,由於音同,形符又近似,而發展為穴身呂、窮、穴身邑穴隻邑四字通假。

           

               也談巫蠱之禍                          
  
        漢武帝巫蠱之禍,太子劉據自殺。(《漢書.武帝紀》)北軍使者任安受太子節,又不肯應太子,立場不鮮明,態度投機,腰斬。(《漢書.劉屈氂傳》)丞相司直田仁坐失縱太子逃亡,暴勝之自殺,田仁腰斬。(《漢書.武帝紀》)諸太子賓客,嘗出入宮門,皆坐誅,其隨太子發兵,以反法族,吏士劫掠者,皆徙敦煌郡。(《漢書.劉屈氂傳》)太子生母衛皇后、太子妃史良娣、太子三男一女,以及長媳婦皇孫妃王夫人皆遇害;只剩一遺孫在襁褓中得免(後來的漢宣帝)(《漢書.武五子傳》)。又長安城內合戰五日,死者數萬人。(《漢書.劉屈氂傳》)
    巫蠱之禍何以如此慘烈?蒲慕州〈巫蠱之禍的政治意義〉(《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五十七本第三分,頁五一一|五三七。)分析說:這是一件借巫蠱整肅異己的恐怖手段。武帝末年年老体衰,求長生不死又狐疑。社會上彌漫巫祠之習俗,以巫術咒詛加害於人,京師家族貴戚奢侈不法,各勢力之間派系鬥爭。衛太子與武帝之間的政治路線分歧。加上早已潛伏著的皇位繼承問題。所以巫蠱事件一開始就隱含著藉一個不相干的名義而進行政治整肅的意味。
    勞榦先生〈對於「巫蠱之禍的政治意義」的看法〉(《勞榦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五十七本第三分,頁五三九|五五一。)分析說:在這一次『巫蠱事件』演變之下,先整肅了衛氏,再整肅了李氏。原先整肅李氏,是由許多不曾預料到的錯誤造成;後來整肅李氏,卻真是基於武帝的報復心理,有意的真正整肅。衛太子終於矯節發兵的原因,可能當時客觀環境,逼著太子叛亂才能自保,即當時反衛氏及衛太子的勢力,已經形成氣候
    蒲勞之說頗能啟發獨者。惟筆者認為公孫賀巫蠱事件與太子劉據巫蠱事件不可分開來看,而是同一事件的兩個階段。蓋《漢書.公孫賀傳》曰:「巫蠱之禍起自朱安世,成於江充,遂及公主、皇后、太子,皆敗。」又其間關鍵乃在於武帝的個性,太初二年(前一○三年),丞相石慶薨,公孫賀代為丞相,他深知「天威不可測」,再三推辭,惹得武帝不悅,不得已才勉強接受。但心中猶忐忑不安,對左右說:「主上賢明,臣不足以稱,恐負重責,從是殆矣。」公孫賀之意並非杞人憂天,因為在旮之前,除公孫弘薨於任上,石慶謹厚得已善終,其餘李蔡自殺,嚴青翟、趙周下獄死。
    武帝個性既不可捉摸,太子劉據在眾兄弟之虎視下,其太子寶座本已不穩固,加上太始三年(前九四年)劉弗陵(即昭帝)誕生,武帝深愛之,劉據心中之不安可想而知。而此時,衛氏集團之衛青(卒於元封五年,前一○六年)、霍去病(卒於元狩六年,前一一七年)皆早已卒逝,其惟一能依恃的,蓋只有丞相公孫賀。
    公孫賀是衛皇后的大姊夫(按:娶衛子夫大姊衛君孺),是衛系勢力最後能依恃者。孰料因巫蠱之禍,於征和二年(前九一年),與其子死於獄中。此時,太子劉據只得自食其力,陰謀造反。何以知太子劉據陰謀造反?蓋誠如勞榦先生之語:「當時反衛氏及衛太子的勢力,已經形成氣候」。既有反對勢力,太子能不早為預防乎?又從其「發中廄車載士(中廄,皇后車馬所去也)出武庫兵,發長樂宮衛。」(《漢書.武五子傳》)「太子亦遣使者撟制,赦長安中都官囚徒,發武庫兵,命少傅石德及賓客張籌分將,使長安囚如俟持節,發長水及宣曲胡騎,皆以裝會。」、「驅四市人,凡數萬眾,至長安西闕下,逢丞相軍,合戰五日,死者數萬人,血流入溝中。」(《漢書.劉屈氂傳》)可得知。劉據茍非預謀,則何能於倉促之間發動數萬眾。或說劉據乃「驅」百姓而戰,然則,百姓既被強迫,何不反正或遁逃。更何況此役「死者數萬人」,傷者可能更多,而參與巷戰者又更多。長安城中謠傳太子造反,(《漢書.武五子傳》)絕非空穴來風。又衛太子既是預謀造反,則絕非勞先生所謂的「整肅衛氏,是由許多不曾預料的錯誤造成。」
    又巫蠱之禍,江充只是武帝的一顆棋子,終被族滅。(《漢書.武五子傳》)諺曰:「疏不間親」,其此之謂乎?班固《漢書.武五子傳》贊曰:「巫蠱之禍,豈不哀哉!此不唯一江充之事,亦有天時,非人力所致焉。」班固將之歸咎於天時,蓋迴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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